生命中的疼痛
李晓瑜  |  2022-11-17  |  科学网  |  313次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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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网图

1

疼痛是伴随每个人一生的存在。

有的多些,有的少些;

有的重些,有的轻些;

有的剧烈,有的绵长;

有的是病痛,有的是伤痛;

有的在肉体,有的在心里;

有的在后天,有的在命格。

不管哪种境遇的疼痛,都是一种人生体验完整性的必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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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网图

2

小时候两次差点报销掉眼睛、把舌头咬断了半个、浑身被烫伤、脚踝被车轮绞断等等的感受,我已经不记得,或许是太小,或许是太痛以至于智能屏蔽而忘记了。

身体的疼,有印象的也只可追忆到八九岁时的急性阑尾炎了。

当时的疼,只能说出来是在肚子的区域,至于具体是什么脏腑,因为没有概念,总是描述不清,幸好医生会通过按压腹部确定病灶所在,后续经历了什么检查也不记得了。

当时第一次觉得疼,那种疼痛感现在还记得,会让你浑身的神经都暴躁而欲将冲破身体的束缚,同时,又像拉扯着骨头上的筋肉,生疼!

记忆中浮现出的是妈妈忙前忙后的身影,爸爸在哪里,没有印象;还有就是输了好长时间的液,每天几大瓶各种药水;困惑弟弟那时不用上学吗?不想出去玩儿吗?记得他总是围在我床边,目的就是为了蹭妈妈给买的一点儿好吃的。

至于好吃的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生病了就有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的,真香、真甜,甚至还有模糊的印象,真好看!神奇。

所以,有时记忆是不真实的,是相当主观的,一切都可能是你的心给自己的幻象。

不过所幸的是,我记住的都是美好的。

残破的、痛苦的、折磨的、晦暗的,会自动忘记。

有时在想,这就是乐观吗?凡事只看好的、阳光的、温暖的。或许是吧,也感谢上天赐予的这种禀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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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百家号

3

心里的疼,来自父母的青春中长出的裂痕所连带的撕裂,这不可愈合的疤带给我们的伤痛,是毁灭的,也是重生的。

在那疤痕之下,是被命运的闪电劈碎了的我和弟弟的家。

那年我十岁,弟弟八岁。

没有了家,我们好似风雨飘摇中淋湿的雏鸟,随时会被黑白无常带走。

那时的他们,或许也不知道未来应该怎样,或许自己都还未成熟到可以负担我和弟弟的未来,就已被现实生活的具体压得喘不过气,以至于最终放开了本应呵护、托举我们的手。

他们也是生活中稚气、天真、任性的孩子,而已。

从那时开始,弟弟会经常晚上盗汗,小小的身体长的很慢,所幸上天的眷顾,他最后还是成功长到了一米八几。感恩。他也开始喜欢“羽泉”的歌,纯真的笑容多了一份不可言喻的未知的伤,好像做梦时“清醒的意识”和“无力的身体”之间的纠缠那般。

我能感受到,却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只有陪伴。

默默地、呆呆地、木木地……世界变了,世界也没变。

命运里的呐喊、委屈、疑问、茫然、荒芜、无光、死寂,都缠扭在一起,竟然发酵、自燃,变成了一颗火种,温暖了自己那颗所求不多的、小小的心。

“一定要争气”课本上童第周的一句话,给了我这个小人儿莫大的力量和方向。

我如饥似渴的学习,开始变得没心没肺,开始无视现实的残缺,开始能忍受寒冷和饥饿。

独自不卑不亢的享受着纯粹的生命的存在,在这个情绪自愈的过程中,心上的伤结痂了,重新跳动,为了未来的光和温暖。

整个人重生,多了一份本不该有的深刻,这是命运的馈赠,我甘之如饴。

狂风暴雨后的小草,仍然尽心尽力的迎接每一缕清风、每一束阳光,因为这都是它活着的证明。

即便下次的轮回,仍然无情不仁、没有悲悯,它也没有怨怼,没有期待。

我开始感恩生命中出现的哪怕一丝一瞬的阳光和温暖。

二婶给做的一双布鞋、姑姑给买的一条裤子、隔壁大娘给的一本书、同学妈妈送的一块蛋糕……

这份感恩加持了我们爱与被爱的能力,感知善意、回馈真诚;奋进自强、礼遇他人;共情苦难、温暖彼此。

苦难之上开出的幸福之花,弥足珍贵、少有人懂,却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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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原生态家庭,是客观的。

当我们只是其中的参与者时,我们是被影响的。这种影响被动、真实,不觉间映射到肉体上、刻到骨子里,唯有心底的善良和燃起的那颗火种,是你的本源。

初中之后的时光,或许是营养不良,或许是用脑过度,或许是精神上遗忘的疼痛的另一种显现,当然,也可能是原生态家庭积累的伤痛的缓释,偏头痛就开始与我如影随形。

至于后来的骨髓增殖性肿瘤,或许也是情志和历史记忆的一种叠加显现吧。

不过,我一直傻傻的、坚定的认为,现世能浮现的,能言和的,能消融的,都是福报;不亏不欠,最后带着一副光明的身心,轻若惊鸿,隐入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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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偏头痛,据说是世界难题,没有固定成因,没有成功的治疗路径,没有愈后防范的措施;疼痛等级可以是绵绵的三级、四级,也可以达到比分娩之痛的十级还要厉害的Super Painful。

这个奇妙的病痛,近三十年的时间里,我迎接过它的常规进攻,经历过它的猝不及防,也对抗过它的摧枯拉朽。每次战斗号角吹响的时候,都是一场恶战,从身体到精神,从清醒到虚无。

小学时候的偏头痛,多半发生在冬天,每次太阳穴的一侧会鼓跳的胀痛,不剧烈,绵绵的缠着你,让你沉重若背负大山一样;它扰乱你做事的注意力,会让你对食物没有欲望,最想要做的是能到一个温暖、干燥又安静的床上,静静的蜷缩着。每次发作都会持续大半天,必须吃了止痛片,睡一觉才可以。所以当时2元一瓶的止痛药是我唯一的常备药,已经不记得吃了多少瓶,以至于后来每次1粒已经不起作用了。

姑姑说后来的贫血,或许和这个有关系。但是对于当时没有医学常识又无人问津的十岁的我来讲,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工作后我曾多次试图探寻、复盘、推演当时的病因,得出一个看似结论的结论,或许是寒冷+营养不足+学习紧张,多重因素诱发了它。

探寻的意义,有些幼稚,却也可爱。

近些年已经释然,不再去追寻当初的原因,因为安好在当下,过往的一切就都云淡风轻了。


到初中、高中时,学校的伙食稍微好些了,发作的频率明显降为以周为单位,但是每次的剧烈程度加重了。所幸,随着知识的增长,我学会了情绪的关照和表达,也可以把很多不可名状的心绪慢慢的以某种形式宣泄出来,日记、阅读、跑步、音乐等,这个过程虽有身体的病痛,却意外的滋养了这颗结痂的心。

即便如此,我仍愕然于当时是如何在偏头痛的陪伴下,顺利完成学业的?甚至于知识体系和学习方法的构建,更加稳固。这难道就是被“锻造”的过程?即便经历了千百遍的捶打,仍然可以以斗士的姿态迎接下一次的来临。

我开始接纳实在,开始微笑面对过往。

这种轻捧苦难,灿若明媚,自在坦然的感觉,让内心慢慢充盈。

那是一种力量,是一种眷顾,我敬畏这无明的安排。


大学、研究生和博士阶段的偏头痛,已经升级到了“封号斗罗”的级别,开始出现并发症,呕吐、头晕、眼花,持续时间也从原来的一天,到最长的七天,严重的时候已经可以让整个人虚脱掉、说着大家听不懂的“火星语”。

这时候的我,已经有能力开始寻医问诊了,所以看了无数的西医、中医,试了无数的偏方、土方,去了无数的医院、诊所,但是都收效甚微。

一度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里真的长了东西,也曾认命自己的头痛是命格里带的。

苦苦寻找答案的过程中,我一次次遇见了未知的、更好的自己。

前面一二十年是求生存的人生,现在可以思考生活了。

在每次空洞静暗的疼痛中,我积聚力量去凝视它。

开始不再恐惧、焦虑,开始像做大数据分析一样,记录每次发作的相关症状、周期、诱因等,它似乎怕了,开始出现颓势。

这种较量中带着共和博弈的味道,它在肆虐,我在接受;它手舞足蹈,我安之若素;终于慢慢地我们都发现,病痛可以和我的生活方式和谐相处。

向内观照的时候,我看见了它,它也看到了我。

偏头痛已然成了我的一位老朋友,它让我学会了精神与身体的链接、外界与内在的互映,让我既能对过往云淡风轻,知足而安在当下,又能始终对未来充满好奇和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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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网络

6

人生是一个过程,经历、感悟、化己的过程。

所有有形的终将无形;所有疼痛的终将平和。

遭受的,都是生命的礼物,有我们看不到的前奏和后序,也有我们铭记心中的感动和温暖。

疼痛给予我的所受、所想、所悟,都是财富;不迎不拒,无明无常,都是有常。


(后记:情伤之痛,与爱同行,单独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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