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朋友圈有朋友在转柴静写给弟弟的信(网上搜索结果表示这封信是2010年写的,信中的弟弟应该都在念大学了),由于之前关于雾霾的科普演讲,对她(团队)的谈论事情的角度还是很赞成,当然只是就事论事,没有任何联想。抱着赞赏的态度读完了她写给弟弟的信,信中内容大致说到这个小朋友初中升高中的一些烦恼,比如我自己是不是真的优秀啊?我要不要去上人大附中啊?事实上这些问题,柴静不回答,答案就在那儿。首先在孩子眼里,他自己是优秀的,才会去问别人自己是不是优秀,因为他需要的是别人对自己优秀的认可。
其实,孩子之所以问这样的问题,不是孩子的烦恼,而是我们社会的烦恼。放眼我们的社会,其实我们处处可以看到优秀,比如GDP增长率持续7%左右,比如房价稳定增长,比如本科毕业生深造率年年提高,......。很多优秀的词汇,正能量的词汇不胜枚举。但是,我们的社会还是会不断的问自己,我们的经济今年还能继续7%增长吗?我们的房价还有空间吗?我们的本科教育还能更好吗?......。每一个优秀的现象后面,我们的疑问也不胜枚举。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不踏实啊。为什么我们不踏实啊?因为我们曾经失败过啊。为什么我们曾经失败过啊?因为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失败过。这正如我们不知道我们为什么现在这么成功一样。这其实是一种自我认知缺陷,我们有时候太急于追求一些结果和数字,以至于我们匆匆的得到了结果,但是却忘记得到这一结果是为何?
在柴静的信中,她用费曼的故事来表达她的观点,以及引导孩子向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迈进,投入到兴趣之中。说到这个兴趣,不得不多闲话几句,前几天很多朋友在讨论清华北大为找到优质生源大打出手,一会北大招生老师被清华招生老师欺负了,一会北大把状元截胡了,鸡毛蒜皮齐飞,萝卜白菜各爱。讨论到最后,上升到国家民族、资源不均这些大是大非的事情上面,一旦讨论到了这个层面基本就是停歇讨论的节奏了,因为这个层面的讨论基本是空炮对飞机,你打我躲,你疲我扰的状态,不解决问题。不过看了那些讨论,给我影响比较深的一个段子提到,北大招生老师援引一个状元学生的转述,清华招生老师蔑视北大的经济学专业,给这儿学生说北大的经济学专业没有清华的好。事实上,现在我国政府已经提倡开起门来办学,基本理解就是以市场为准绳来评价办学成功与否,站在市场竞争的角度来看,清华北大为优质客户而努力争夺无可厚非,唱戏的不累,看戏的还喊腰疼。
但是这件事情,除了让我们看到清华北大的作为之外,我们还要看到那些状元郎们。首先要承认他们都是优秀的青年,是可造之才,他们在那个年纪达到的成就,我们很多人都不曾达到;其次这让我们记起一个叫仲永的孩子,他也是在小小年纪有过人成就,但是关于他的那个故事却在最后用泯然众人矣来结束!首先,我们需要问问仲永泯然众人矣是不是就不幸福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应该去问仲永,或许在仲永看来他泯然众人在内心还是幸福的,但是仲永的痛苦不在于自己是否觉得幸福,而在于社会觉得他不幸福,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角度,其实中国有句古话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是我们古人说完这句话,可能自己都不怎么信奉,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感受强加于别人的身上,比如后人非要认为“泯然众人矣”的仲永是不幸福的,是不被当时的社会价值所接受的,或者不满足当时社会成功学(一个号称很有道理的学问)对幸福和成功的定义的。说这么多,想说的是一个性格开朗,小时候天赋很好的仲永,在他成年后,他本来看透世间种种,内心有着成熟的世界观和哲学观,有着自己幸福的生活,但是在他的身后,他的故事却被一些后人写进教科书,而自己却成了一个反面教材,被拿出来教育了一轮又一轮,这才是真正的伤仲永,伤不起的仲永。最后,仲永和高考状元们又有什么联系呢?他们有相似之处,小时候天赋很好。这里说仲永的故事,是想借他来说说招生的事情。首先招生老师们为什么要想办法把他们招入自己所在的学校呢?从逻辑上来说,应该是为了状元们好(或许在说服过程中,老师们还不忘用仲永来给孩子们上一课呢),怕状元们误入歧途而泯然众人。其实,退一步来说,如果状元们有自己明确的兴趣爱好(认知),招生老师们的辛苦真是多此一举(高校有没有利用状元来搞广告效应,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从客观情况来看,状元们对自己的兴趣(专业)没有很好的认识,比如今年股市的疯狂挣钱可能会导致大量的学生选择经济学类的专业。事实上,柴静的这封信写于2010年,如果这封信所说的情况被社会大多数人认同并按照这个方式来培养我们的孩子,那么从去年起我国高校招生应该就会减少因为学生不了解专业而出现的推销模式了,取而代之的是学生们很明确自己的兴趣,同时也很了解自己大学的专业。然而现实情况并非如此,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已经在路上了,或许会有开明的家长和老师的确认为柴静说的很有道理,并且想了一晚上准备第二天给孩子好好谈谈,但是第二天一早家长哑口无言,只是跟孩子说,好好去读书,上课专心听讲,把笔记记号,最后还加一句:“张阿姨的女儿上学期考了他们学校的年级第一,上清华北大没有问题,到时候就看那个学校的待遇好就去哪儿了!”。戏剧吧?戏剧。
尽管柴静用费曼的励志故事劝说老李要听从自己的兴趣爱好,至于上不上人大附中,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你要一颗红心两种准备(说不定名额不够你上不了了呢!),但是在今天的中国老李们都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兴趣,老李的爸爸妈妈们还在为孩子能够进入好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和工作单位努力。老李的兴趣不好找到,但是社会的兴趣却找到了,那就是让更多的老李这样出生、学习、工作、生活和离开。
最后,谈一谈费曼老爷子,他的确是一个传奇,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传奇。我觉得他之所以做物理,可能真是因为兴趣(如果出风头找成就感算是兴趣的话),他做物理是因为他的数学方法的确帮他搞定了不少难题,想明白了很多别人想不明白的事情(智商高),然后找到了社会对他的认同(如果这篇博文说明白了一点的话,那么社会认同对于一个人的成功的重要性,是我想说明白的)。同时,他的确是一个真性情的人,因为他不否认自己喜欢在酒吧边做物理边聊美女,尽管很多物理学大牛也喜欢美女,但是都没有费曼这么坦率,大部分都不会和别人分享自己热爱美的这点私事。
以下为转载柴静女士写的这封旧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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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
昨天通完电话,我才发现,你问我的那些问题太严肃了,比大部分成年人都要认真,我好象得写封信才能说得清楚点儿。
我最喜欢的物理学家是个美国人,叫费曼,他对一个对物理感兴趣但又怕数学学不好的孩子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事,又有这样的才干,那就把整个人都投入进去,就要象一把刀直扎下去直到刀柄一样,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管会碰到什么。”。
你沮丧地问我“可是我要做什么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
这并不重要,真正的问题是,“给你自由,你又想做什么?”
你说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才能是什么?
是,十六岁的时候,我听电台和“看闲书”的时候,还没想过这世界上两样事儿都可以称为一个职业呢。你九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拿全国的车模比赛的奖,能把我所有的小型电器在十秒内拆个底掉儿,这里面有我认为的天分,至于是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任务,你要自己找找看。
你说“可是那是玩啊”
是啊,最好的工作就是玩,而且当你玩得越来越好,将来就会有人付钱让你继续玩下去,那就叫工资。
“姐姐,那你这些年是在玩吗?”
是啊,我有时候必须装着愁眉苦脸的样子,才能瞒过很多成年人呢。
可你马上要升高中了,有一大堆功课要做,你说你尽了全力也不可能是个优秀生,永远都不是。你心里总是很紧张,你连睡觉都觉得抱歉,别说玩了。
嗯,我知道。
你是不可能放松下来的,在未来三年里。我说什么也没用,你会逼自己的,你不逼,环境也会逼的。
你让我给你个建议,嗯,老实说,虽然中美国情不同,但费曼的建议跟我想的差不多“拼命去做自己最喜欢的事,另外想办法保持别的科目能低空掠过就行了,别让社会出面来阻止你,让你一事无成。”
二
还上不上人大附中,对你是个问题。
我的意见是,上就上吧,只别把这个名字太当回事儿。
三年前,你才一米六,穿着白色校服走在街上,你喜欢别人看你的眼光,是挺来劲的----会鼓励你在麦当劳吃完了把托盘放在垃圾箱里。但到了一定岁数就别这样了,我知道的一个哥们,四十多了,还把结识“也是人大附的!”人当成人生特别得意的事儿,你觉得怎么样?
1967年的时候,费曼给美国国家科学院院长写了一封信,辞去院士,因为他说他在心理上非常排斥给人“打分数”。
他说“每次想到要挑选出「谁有资格成为科学院院士」,就让我觉得有一种自吹自擂的感觉。我们怎能大声的说,只有最好的人才可以加入我们?那在我们内心深处,岂不是自认为我们也是最好、最棒的人?当然,我知道自己确实很不赖,但这是一种私密的感觉,我无法在大庭广众下这大剌剌的表示。尤其是要我决定,谁才够格加入我们这个精英俱乐部,成为院士时,我更是精神紧张。”
我认识的真正棒的人都没有把什么标签真当回事儿的,他们不是对“精英”这个概念不满或者抗议,他们只是不从这个角度去看待世界。
三
这一点你可能不容易理解,因为从你小的时候,世界就被分成了很多阵营,“山西人”,“北京人”“有钱人”“穷人”“官员”“达人”“甲级名校”……你每次跟我说起这些词的时候,起初带着不解甚至愤怒,后来你也会慢慢接受一些从成年人世界沿袭来的看法。
你会问我们,但你并不重视答案,你只是观察我们。
所以,你现在很迷惑,因为你最终发现人和人想要的,差别真的很大,对吗?而每个人可能都是合理的。
我只希望你观察一点,谁是快乐的,什么让他快乐?这快乐是否持久?是否不受外界评价和变化的影响?如果是,这快乐是什么?
费曼会怎么想呢?他说,财富不能使人快乐,游泳池和大别墅也不行。他还说一句很重要的话,“没有一项工作本身是伟大的或有价值的,名誉也一样。”是的,工作的名头和声誉都不等于价值,也都不具有神圣性。
生命中真正的乐趣,是当你沉潜于某一事物,完全忘我的刹那。
他说,“它是一种内心的平静,已超越了贫穷,也超越了物质的享受。 ”
四
有一天,你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象个大人一样说你担心我。
嘿,老李。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住在哪里,挣多少钱,甚至当不当一个记者也没有那么重要,我并不是为了成为什么样的人来到这个世上的。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我带你去游泳吗?夏天回来的路上,我们湿漉漉的,在夜风里走,你站住脚,看着星空,问我宇宙有没有形状,我拉着你的手,站在那儿,看了好久。
有一天我还能不能做一个记者,你会不会是你希望的汽车设计师,人们会怎么评价我们,都不重要。
我会老的,你还年青,也许会有一天,你会向我解释宇宙的形状,那个象一个泡泡糖的宇宙外面的“无”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我会高兴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活着,不断认识着这个世界,我们还象那个夏天的夜晚一样,单纯,平静,自由。
祝福你。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