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人文

起着名字时候多少有点显得放肆，遇到“最”字，总觉得是为了凸显自己故作矫情。姑且算自己初生牛犊，再少年任性一次。

想写这篇文章的缘由是收到朋友从日不落土地上寄来的一封信，信文没有说自己的经历，只是明信片上随意的写着几个字：“木犀草”。初时以为是植物名字，查过之后才发现是一百多年前的故事，故事大概内容如下：

1884年5月19日，“木犀草”号游船从南安普敦启程，船上有达德利船长、史蒂芬斯、布鲁克斯，以及年仅17岁、无航海经验的孤儿帕克。7月5日，在行驶到好望角西北约2600公里处时，海浪突然冲垮防浪挡板，“木犀草”号很快沉没，船员逃上了唯一一艘救生艇。

巨大的海浪、凶狠的鲨鱼、食物与淡水的短缺，连续挑战船员的生存极限。7月20日，帕克开始生病，史蒂芬斯也感到不适。7月23日，帕克昏迷。在死亡的威胁下，达德利说，抽签决定以某个人的死换取其他人的生存，才是明智的选择。布鲁克斯表示拒绝。7月25日，仍看不到获救的机会，史蒂芬斯按住帕克双腿，达德利在祷告后用折刀杀死了帕克。布鲁克斯事后声称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而达德利坚持认为布鲁克斯当时表示赞同。剩下的三个人以帕克的尸体为食，还找到了淡水。7月29日，幸存者获救。

至于这个故事后来成边沁功利主义学说的经典例证暂不多说，先谈谈它后来的演绎。

后来的演绎自然是三年前那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片中的老虎在某种意义上是达德利的化身，布鲁克斯自然就是Pi。可能听到这里有些人就会拍案而起骂道Pi是正义和勇敢的化身，怎么会是吃人的达德利的同伙。有一种精神学上的病叫做“选择性遗忘”，已经很多文章用这个理论去写过少年派的影评，就不多说。那正在看文章的您姑且认为我上面所说的是电影正确的隐喻，那如果Pi和老虎在一起存活，毫无疑问其也吃过人，或者说电影中的鬣狗和其他动物就是被吃动物的象征。电影开头Pi说他信仰基督教、印度教、伊斯兰教，Pi的父亲说：“如果你同时信仰三个宗教，那等于什么都没信。与其如此，不如选择相信理性，相信科学……我宁可你经过深思熟虑否认我，也不要不加分辨地盲目接受。”，母亲话是“科学解决外在的问题，而不是内在的”，实际上这句话也成了Pi后来一切行动的心理渊薮，科学解决不了的是内在，是他的信仰问题。在生存面前，他选择了和老虎共舞。故事最后一幕老虎毫无留恋的离开了Pi，可能也是隐喻着老虎信仰生存，而Pi没有真正的信仰，有信仰的人总是对没信仰的人充满鄙弃。

我想说的最终人文也就是信仰。

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Look in my heart, kind friends, and tremble,

Since there your elements assemble.

                         ——Siegfried Sassoon

人类是矛盾的结合体，邪恶和善良是内心的双生子。猛虎是邪恶一面的化身，天生便压制柔弱一面的善。所以人类便创造了人文去让自身时刻对心中的猛虎保持警惕，或者说让自己前进的方向是向善的。譬如法律、道德、文化都在人文的范畴之内。有人说科学的终极是哲学，那哲学的终极是什么？当然哲学也包含在人文之中，所以更广义的说是人文的终极是什么？牛顿用尽了后半生去证明着这个终极应该和信仰有关，可惜的是他把宗教和信仰等同了，上帝并不存在。但信仰存在。

信仰的终极性在于它对人类自身的影响力量。曾经走过川藏线，在天地之间的那一抹色彩是沿途三口九拜的朝圣者，他们能完成常人不能完成的事情，是因为他们的信仰在前方，信佛。再譬如伊斯林教徒和以色列做着旷长日久的争夺耶路撒冷的战争，是对安拉的信仰，当然反过来是犹太族对犹太教的信仰。谈到这里我们会问自己的信仰是什么？我们是人类最古老丰茂的文明之一，我们有古老的道德规范，有绵延五千年的文化，有封建时代最完善的发典，有现代科技源头的四大发明，我们人文的所有重要组成部分，但我们没有统一的宗教？那是不是就像国外人经常说的我们是没有信仰的人群？

我们再次回到Pi的故事上。信仰是否一定能拯救人于危难之中，不敢说一定，但它肯定比神灵有作用，至少风暴来临时，在Pi指着闪电质问他所信奉的神时，他的信仰是和他站在一起的。那是否当他吃人时他就没了信仰，那也就在问生存是不是也是信仰？反过来，生存为什么不能是一种信仰？前文说人文应该是将人向善那的面平移，但平移路线是否正确便不能保证，有的人喜欢蔷薇，但总会有人更喜欢猛虎。所以信仰便有了它自身的多义性和相对性。譬如伊斯兰和犹太因为两种信仰的战争，谁是对的？

回到原来问题，我们是没有信仰么？我们在为生存活着的时候，我们就有了对生存的信仰。那些所谓没有信仰的言语只是狭义的把宗教和信仰等同。但是不是生存的信仰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当人和动物有了区分的时候这个问题就有了它的自然答案，如果只有生存的信仰，我们只是动物，不是人类文明。

人文中的科学终极是对科学的信仰，宗教的终极是对神的信仰，道德的终极是对圣人的信仰，法典的终极是对秩序的信仰。所以很关键的一个问题是，人文的二次终极是什么？或者说，信仰的终极是什么？

猛虎还是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