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菌体（Bacteriophage）是感染古菌、细菌等原核生物的病毒。虽然人类发现噬菌体迄今只有短暂的一百多年；但噬菌体与原核生物宿主之间的战争与和平已持续了几十亿年。两者之间的军备竞赛塑造了当今地球的生态系统，它们的恐怖平衡是地球生态平衡的基石。噬菌体结构简单、繁殖迅速，是分子生物学研究的理想的模式生物，相关基础与应用研究具有重要的科学意义与重大经济价值。例如，阿尔弗雷德·赫尔希和玛莎·蔡斯使用噬菌体与放射标记的经典实验证明DNA是遗传物质并获得1969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细菌防御噬菌体感染的限制性核酸内切酶已开发成为分子生物学研究不可或缺的工具酶，铸就了以DNA重组为基础的现代基因工程；该酶的发现发现荣获1978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利用该酶实现DNA重组的首创性工作随后分享了1980年的诺贝尔化学奖。发表于1985年的噬菌体展示文库制备及生物淘选技术已成为基础研究与多肽及抗体新药开发的利器。噬菌体展示（Phage Display）技术的先驱，美国科学家乔治•史密斯和英国科学家格雷格•文特也因此荣获2018年诺贝尔化学奖。最近三十多年来，生物学领域最激动人心的前沿与进展是CRISPR系统与抗CRISPR系统的发现及基于相关系统开发的并正在改变世界的新一代基因组编辑工具，而这仍源于原核生物与噬菌体之间的攻防大战。

我们课题组在噬菌体相关生物信息学研究领域开展工作十年了。一方面深感前辈们在专业英文术语的中文翻译上做了很好的示范。例如，将Bacteriophage译为噬菌体，就非常简洁明了，既信且达。另一方面，对学科快速发展产生的大量新的英文术语缺乏中文译名深感无奈。就以CRISPR系统为例，这是目前唯一得到确认的原核生物的获得性免疫机制。CRISPR是英文Clustered Regularly Interspaced Short Palindromic Repeats的首字母缩略词，直译为中文的话就是成簇的规律间隔的短回文重复序列。日本微生物学家石野良纯等于1987年首先报道了大肠杆菌iap基因附近存在这种规律间隔的短重复序列，但不清楚它的生物学功能。在该文发表后的十多年里，研究人员陆续在多种细菌和古菌基因组中也发现了类似的重复序列，但总的说来相关研究关注的人不多，进展缓慢。2000年，西班牙学者Mojica等发表了本领域第一篇较为系统的生物信息学论文。他把这种重复序列称为短规律性间隔重复（short regularly spaced repeat, SRSR），并采用计算机程序搜索了当时所有已完成的及部分完成的微生物基因组，系统分析总结了这种重复序列的特征，但其功能仍是未解之迷。2002年，荷兰学者Jansen等发表了本领域一篇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生物信息学研究论文。他们通过数据库搜索、序列比对、基序匹配、理化性质计算等手段，系统研究了原核生物的上述重复序列及其周边序列。他们首次把这种重复序列命名为CRISPR，并发现了四种CRISPR相关基因（CRISPR-associated genes, Cas）并命名为Cas1、Cas2、Cas3、Cas4。他们对相应Cas蛋白的生物信息学研究还发现：Cas3具有7个螺旋酶的基序，Cas2具有RecB核酸外切酶特征，Cas1的等电点高度碱性，因而推测Cas蛋白可能结合DNA并发挥解旋、修复、重组、转录调节等功能。从2002年CRISPR、Cas等相关术语问世迄今，快20年了，国内仍然没有提出对应的中文术语。显然，使用“成簇的规律间隔的短回文重复序列”这样的直译是行不通的；国内同行均直接使用英文CRISPR、Cas。这里不揣浅陋，建议二者均可简洁翻译为“克噬”。这两个汉字在一起，既与CRISPR、Cas都有不同程度的谐音，又表意，说明其功能是对付噬菌体的。具体翻译，根据具体语境而定。比如，CRISPR system、CRISPR/Cas systems、CRISPR-Cas system等均可简洁翻译为克噬系统；Cas gene可翻译为克噬基因；Cas Protein可翻译为克噬蛋白。当然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少噬菌体进化出了Anti-CRISPR（Acr）基因，其蛋白产物可抑制原核生物克噬系统的活性。对应的Acr gene可翻译为反克基因；Acr protein可翻译为反克蛋白。

总之，英文科学术语虽繁，必不能省中文翻译。我相信中文未来也可以成为科学研究的最重要语言之一。当清末衰亡、民国混乱之际，先贤们尚能消化吸收西方先进科技，化作信达且雅的中文术语与启蒙书籍。今日何日，岂能鄙弃母语。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在组织与工作方式上需要与时俱进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