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入尘烟》的“活着”
—— 一白&木鱼
*写在前面*:
遇见是不期的,相熟是不经意的。
心灵的默契、精神的碰撞,以文字的方式得以表达。
虽只能体现所思所想所念所悟之二三,然,足矣。
希望后续我们能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情绪价值和日常分享。
这些带有我们主观的文字,疗愈自我的同时,静自客观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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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早就看到了这部影片的介绍和推荐,但迟迟没有去看。或许是影片里演员脸上的高原红、破败的土坯房、浓重的甘肃口音,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它们会让我觉得影片中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过于真实的生活细节,往往是生命中难以承受之“轻”。
影片从一桩包办婚姻开始,镜头写实,视角平静,故事的演绎中饱含了凝视、悲悯、无常、浪漫和重生。女主曹贵英,从小患有残疾,和哥嫂一起生活,被全家人十分厌弃。跛子、尿失禁、未老先衰,她这样的条件很难嫁出去,只得找了邻村同样可怜的马有铁。男主马有铁,多年老光棍,人到中年,满面沧桑,长期给哥哥家里做着免费的长工,和驴待得时间比跟人待得时间长。
这样两个人,有很多共同的地方,都是被亲人、村民所嫌弃和忽视的那一类“边缘人”。在哥嫂的安排下,两人第一次见面坐着吃了顿饭就草草把婚事定了下来,彼此相识一眼就默然阒静,似乎亲人口中商讨的婚事与自己毫不相干。第二次见面便是拍结婚照的时候,镜头前木讷茫然的两副眼神,似乎诉说着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与其说是两人组成了新的家庭,不如说是马有铁的哥哥放弃了这个无法再提供更多劳动力的弟弟,曹贵英的哥嫂也终于摆脱了这个残疾的累赘。
新婚当夜贵英迟迟没有睡去,因为她失禁尿床了;有铁只是起身去喂了驴后便转身睡去,并没有理会旁边的贵英。第二天醒来,有铁看着趴在床边睡着的贵英,他的内心悄然发生了变化。
如尘如埃的生活,仍有不可知的小变量介入其中,形成命运的漩涡,无处可逃。
村里有名的富豪生病了,需要十分稀有的熊猫血,而马有铁恰好就是这种血型。于是村长在广场上动员大家献血,因为富豪欠着村民的地租和工钱,还有村委会的水费,所以他还不能死,起码在还清欠款前不能死。
当村长喊出马有铁的名字时,台下众人疑惑道:马有铁是谁?
一名边缘人、没有存在感的人物形象,被这句疑问体现的淋漓尽致。
迫于富豪儿子和村里人的道德绑架,惧怕打针的马有铁只能沉默的服从。富豪的儿子开着车带着两人去抽血,车子行驶过程中,贵英晕车的厉害,马有铁虽然不知道怎么开车门,但还是想让自己的妻子好受点,手足无措的扳动着车门的开关。一个爱的举动,就好像废墟中开出的那朵花,美好而无奈,却不妨碍她的真实。富豪儿子把车停好后并没有任何关心的询问,只是责怪着小便失禁的贵英尿在了自己的车上。而被多次拉去抽血的马有铁从未向富豪的儿子提出过任何要求,唯一的一次也是要求富豪尽快把所欠村民的地租和工钱归还。
仁与不仁,常与无常,仅隔着一个话语权的距离;没有理应,没有对错。
婚后两个被世界抛弃的人,虽然告别了之前遭人白眼的生活,但他们没有自己的房子,只能住在村中空置的旧房子里。可悲可笑的是,生活仍然没有放过他们,随着旧房拆迁有补贴政策的实施,听到风声的房主匆匆赶回催促着两人搬走。他们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起风就只能随风飘走,无处停歇。
剧中两人搬了两次家,每次马有铁都会驻足凝望自己短暂居住过的地方,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变成废墟。第二次搬家时,马有铁拦在推土机前,央求着等几天,因为燕子还没有出窝。
明明是受尽苦难的人,却仍然怀着最赤诚的善意。
在搬家的流离辗转中,两个人四只手,和泥拓砖,养鸡种地,终于建成自己的家。
故事的最后,残疾又小便失禁的贵英死了,死在了给马有铁送鸡蛋和馍馍的路上,死在了马有铁给贵英搓背的那条河里。马有铁吃了一直舍不得吃的鸡蛋,只为喝下那瓶农药;他手中捏着贵英编的草驴,可能是怕贵英找不到自己,便在手背印着麦子花,死在了他和贵英盖的新房子里。
朴素而实在的麦子花,是土地故事中最温情的点缀、最璀璨的美丽,演绎着尘世中低微而不卑微的浪漫和爱恋。
“我给你种了个花儿,做了个记号,你跑到哪里就都丢不掉了”
他是她的依靠,她是他的希望;但这时间太过短暂,仿佛瞎子得到了几天光明,之后便又是无尽的黑暗。心里有个人,才能活下去,不然生活的意义就会慢慢流失。人需要情感的纽带,正是有了这个纽带,才有了念头,人有了念头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动力。马有铁在这无能为力的人间烟火中没了希望,没了念想;他送走了陪伴自己的驴,送走了贵英,还清了欠款,默然而坚定的离开这个世界,他要在自己稚拙的相守中呵护那个“家”。
Return to dust,在质朴的土地暖色中,有铁和贵英,生死轮替中勇敢的寻着那朵相濡以沫的麦子花。